从J市回家,要两个半小时。坐在车上,张弛习惯性地在脑海中“放电影”。今天执行的案件,虽不很顺利,但也有些许进展——被执行人孙建同意下周一来法院协商处理付款事宜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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沂水县人民法院 陈淑峰
从J市回家,要两个半小时。坐在车上,张弛习惯性地在脑海中“放电影”。今天执行的案件,虽不很顺利,但也有些许进展——被执行人孙建同意下周一来法院协商处理付款事宜。
“哎!现在的年轻人,真把离婚当儿戏,都有孩子了,只因两地分居,夫妻争吵,就提离婚。还真就离了,也不考虑孩子的感受。”张弛对孙建离婚案陷入了沉沉的思考。
“孙建为人很实诚,老实能干,虽说家底薄,为谋生活来J市打工,这很正常——不外出打工,一个农村人怎么能在县城买上楼房?怎么养家糊口?不外出打工,你王红仅凭在县城超市干临时工,挣不上2000元,一家人不得喝西北风? 王红,你怎么就不理解呢。”张弛对王红心生怨气。更让张弛生气的是,王红在案件执行中,不仅不配合法官,反而“主导”法官办案。
孙建与王红离婚判决书有五项内容:一是准许二人离婚;二是婚生男孩由孙建抚养,王红按月支付抚养费,总计约6万元;三是部分财产归王红所有;四是原住房归孙建所有,孙建支付王红房屋应得份额12万;五是孩子的探视约定。
张弛接到这个执行案件后,当天就制定了执行方案:一是劝二人“和好”,动员撤回执行申请;二是让王红拉回应得财物;三是协商应付款的支付……。当张弛传唤二人到庭劝“和”时,苦口婆心劝导了整整一上午,口干舌燥,哑了嗓子,也没能做通双方工作。张弛只好与孙建约定时间,让王红拉回应得财物。孙建按时自J市返回,可王红向张弛说:“东西我不急着拉,你们法院应先给我执行到手12万元的房屋款再说。”“孙建为让你拉财物专程回来,你能不能先接收财物?”张弛想发火,但想到自己的法官身份,只好顿了顿,咽了口唾沫将一肚子火气硬“压” 了回去。“若不,你们协商一下付款时间、付款数额?”“你按判决书执行就是,不用协商!”张弛被王红一句话噎住了。
“不想也罢,反正日子还得过。”张弛每想起不愉快的事时,总能阿Q一下自己。其实,张弛很累,自成为入额法官以来,他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。毕竟,能入额的法官太少了,加上案件终身负责制,心理负担也越来越重。面对成倍增加的案件和终身追责的压力,他整日忙得脚不沾地,但天天如履薄冰,如临深渊。
话说回来,张弛入额后,也有令其开心的事:一方面,月工资收入提高近2000元,另一方面,个人名誉也有所提高。就在刚接手孙建和王红这起离婚执行案那天,张弛被推荐参加全省办案专家的评选,并在院门口的大屏幕上进行滚动。虽说省级审判专家不发一分钱,但张弛看了,心里也产生了些许的自豪感。原因是评选省级审判专家的条件十分苛刻:需是入额法官;在一线办案达10年以上;发表的论文具备省级报刊以上水平;更重要的是为人清廉,需通过县纪委监察委考核关……这项评选全院仅自己一人符合条件。张弛的思绪由案件转到了专家评选上。
思绪这玩意儿在闲暇时总是信马由缰。一路顺畅,下午6点,张弛回到县城。当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自家门前时,发现一个被胶带粘在防盗门锁孔处的信封。
“这些扰人的小广告,真是躲也躲不掉。”张弛嘟囔着撕下了信封,信封很轻,里面似乎没有东西,这引起了张弛的好奇。
“张弛:把你吃了的给我吐出来!”信封内就一张小纸条,仅有12个字。
“匿名信!谁写的?我吃谁的来?”张弛一时懵了。
“是恐吓,你一向不贪不占,你吃谁的来。可能是你办案子得罪了人。这个人也没什么大见识,如果你贪占,他有证据还不上纪委告你,弄个匿名信贴门上算什么本事。”妻子回家后也帮忙分析。
“是啊,我张弛从来就不是那种吃拿卡要的人。”张弛嘴上这么说着,但心里还是很纳闷。“到底是谁写的匿名信?自入院以来,20多年,自己严把廉政关,怎么还让‘吐出来’?吐什么?”想了一会儿,也没个头绪。“不想也罢,反正日子还得过。”张弛又阿Q了一下自己。
是的,日子还得过。孙建按时来到法院交款6万元,“王红反正也要交给我孩子抚养费6万元,张法官,您做做王红工作,我们两清了吧,我让王红闹腾的受不了了,虽然法院判我们离了,可王红还天天打电话骚扰我,让我马上还钱,否则,就拍卖我的房子。这6万还都是借的,要是拍卖房子,俺爷仨上哪里住去?现在孩子在家是他爷爷帮着带。”孙建近乎哀求地说。
“王红,孙建已交6万元,你先领回去,剩余6万,你看能不能与孙建协商协商折抵部分。”张弛电话通知王红来院领款。
“不行!你必须拍卖孙建的房子!”电话那头,王红很固执。
“少见你这样的当事人,难道法官办案得听你指挥?房屋价值24万,现在仅欠你6万,法院是不会超标的拍卖房屋的!”张弛也忍不住声音高了起来。
“你不拍卖房屋,你就是不作为!”“啪!”王红扣了电话。张弛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第二天早上刚上班,张弛接到了县纪委监察委的问询函,要求亮明接受问询的态度,写清办案工作经历,汇报王红反映“不作为”案件的事实……就王红的一封实名举报信,折腾了张弛一整天。下午下班回家,又一封匿名信粘在了防盗门上,“张弛,你就等着坐牢吧。”又是短短9个字,还是未署名。
举报信和匿名信一天出现,肯定是王红所为。张弛急忙返回办公室,反复比对前后两封匿名信内纸条上的笔迹,两封匿名信可以确定是一个人所写,但绝对不是王红所写。
“不做亏心事,不怕鬼敲门,只是在审判专家的节骨眼上,王红的举报信可能将事搅黄了。不想也罢,反正日子还得过。”张弛又阿Q了一下自己。
执行案件接踵而至,卷宗堆在案头一尺多高,张弛整日忙的晕头转向。好歹,王红已多日不再骚扰,纪委监察委接到函询回复后也没了下文,张弛过了个把月的平常日子。
大约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,王红来法院递交了撤回执行申请书,未说明撤执原因。
这晚,张弛收到一条手机短信:“谢谢你,张法官。没想到,你没拍卖我的房子,我和王红复婚了,我担心王红给你送了礼,你要拍卖我的房子。所以……”落款人竟然是孙建。
“匿名信——是这小子干的!”望着所以后面的六个点,张弛惊地几乎掉了下巴。
“不想也罢,日子反正明天还得过。”张弛合上手机,阿Q了一下自己,一会儿便进入了甜美的梦乡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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